发生火灾的北京市丰台区长峰医院住院部东楼

封面新闻记者 林珏瑶 郝莹

4月18日13时，在北京长峰医院附近的外卖员小海（化名），看到住院部东楼顶层的窗户冒出白烟。他拍下视频并拨打了119。消防车警笛声、呼救声渐渐在街上响起。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据通报，4月18日12时57分，丰台区消防救援支队接警，北京长峰医院住院部东楼发生火情。截至4月19日9时，这场火灾已致29人遇难。另经初步调查，事故系医院住院部内部改造施工作业过程中产生的火花引燃现场可燃涂料的挥发物所致。

失能老人家属为何选择长峰医院？长峰医院是否通过消防检查，护工由谁管理？在这场致命的火灾发生几天后，仍有很多问题待解。

多名患者家属告诉封面新闻，他们选择将家人送到长峰医院，正是因为长峰医院“医养结合”的模式既能让失能老人得到治疗，起居又能得到照顾。

而针对长峰医院“医养结合”模式涉嫌违规的情况，4月21日，北京市丰台区卫健委办公室一名工作人员答复封面新闻记者称，他们正在调查了解这一情况，具体信息以官方发布为准。

另据应急管理部4月21日消息，国务院安委会决定，对该起重大事故查处实行挂牌督办，并派员参与，帮助指导北京市调查组工作。

长峰医院的护工由谁管理？

在每周两次的探视时间之外，曹女士（化名）主要通过和医院的护工联系，了解在院的父亲的情况。

曹女士的父亲因为长期患有脑血管疾病而卧病在床，在长峰医院住了大半年。4月18日中午火灾发生时，他正在七楼的病房里。被消防人员救出后，老人失去意识，目前仍在医院治疗。

长峰医院给曹女士留下的印象是护工由医院分配，在照顾她父亲时还比较细心。卧病在床的病人因为免疫功能下降等原因，容易出现压疮。在护工的照顾下，住院期间父亲未出现这个情况。

这些护工由谁管理？曹女士称，她此前给父亲缴纳护工费时收到的单据写有“北京仁一医院管理有限公司”以及一名护工主管的联系方式，但未盖有公章。

工商信息显示，北京仁一医院管理有限公司成立于2018年，经营范围包括医院管理（不含诊疗服务）；健康管理（须经审批的诊疗项目除外）；健康咨询（须经审批的诊疗项目除外）等。

仁一医院管理公司注册地址

4月21日，封面新闻实地探访发现，该公司地址位于北京市丰台区一商住两用的小区内，楼栋同一层有多个单间。该公司注册地为314房间，但敲门无人应答。这栋楼的楼管表示，314房间已经很久没人来住，但会正常缴纳物业费，其他情况她不便透露。

该公司法定代表人汪赢称，公司主要从事肿瘤治疗技术和设备推广，不涉及护工劳务。2018年，他们曾经给长峰医院做过技术扶持，后来就没再合作。对于长峰医院患者家属的护工费用收据上为何会出现公司的名字，她并不清楚。

而被患者家属称为“护工主管”的韩先生则向记者表示，他不是长峰医院的员工，只负责向长峰医院第七层的患者收取护工费用。火灾发生后，这段时间有很多家属找他退回护工费，他都是“用自己的钱先垫着”。

失能老人家属为何选择长峰医院？

“失能老人”，是指丧失生活自理能力的老人，往往需要家人花费成倍的时间和精力去照顾。据媒体报道，国家卫健委2021年数据显示，我国老年人中存在1.9亿老年人有慢性病，65岁及以上老人数量约1.67亿，失能、半失能老年人口超过4000万。

北京市丰台区民政局老龄科一位人士此前向媒体表示，长峰医院火灾遇难者有一部分是辖区内的失能老人。

失能老人的家属为什么选择将他们送到长峰医院？多名患者家属告诉封面新闻记者，这是因为老人在院期间能得到相对及时的治疗和细致的照顾。

“它解决了我们的痛点”。在将八十多岁高龄、长期卧床的父亲送到长峰医院疗养之前，曹女士考察了多家医院。在她看来，大部分普通的康养医院不具备应对失能老人急性病症的治疗条件，而长峰医院弥补了这一短板。“比如要去化验做CT，这些（康养医院）是没有办法的。长峰给大家提供了一个能让失能老人长期居住治疗的环境，而且还比较放心”。

在王先生看来，双眼看不见且行动不便的外婆，在长峰医院得到比较好的照顾。此前他曾咨询过社区医院，对方称不便接收。而在长峰医院里，老人的糖尿病足得到治疗，起居有护工照顾，饮食上的选择也比较丰富。

然而，这一受到患者家属青睐的“医养结合”模式，被指涉嫌违规。据界面新闻报道，至少从2019年开始，长峰医院就与一家老年护理机构合作，开展医养结合业务。长峰医院负责提供住院场所，福康寿中心则负责宣传推广和招揽生意。但是，福康寿中心并未按照规定在民政部门办理备案，长峰医院也没有在工商登记部门变更经营范围。

针对这一情况，4月21日，北京市丰台区卫健委办公室一名工作人员答复封面新闻记者称，他们正在调查了解，工作正在逐步进行。具体信息以官方发布为准。

长峰医院是否存在消防隐患？

起火建筑内部走廊 封面新闻记者 代睿 摄

有长峰医院的患者家属表示，此次起火的住院部东楼通道狭窄，仅能供一个成年人正常通行，有时候两侧还会堆放杂物，或存在消防安全隐患。

《建筑设计防火规范》显示，医疗建筑应当符合的要求为：医院和疗养院的病房楼内相邻护理单元之间应采用防火隔墙分隔，设置在走道上的防火门应采用常开防火门；医疗建筑应设置火灾自动报警系统、自动喷水灭火系统、设置防烟和排烟设施；疏散门和安全出口的净宽度不应小于0.90m，疏散走道和疏散楼梯的净宽度不应小于1.10m。

另据北京市消防救援总队副总队长赵洋4月19日通报称，经初步调查，火灾原因系医院住院部内部改造施工作业过程当中产生的火花引燃现场可燃涂料的挥发物所致。

封面新闻注意到，在北京市丰台区人民政府官网今年3月发布的《丰台区消防救援支队关于公布丰台区2023年度消防安全重点单位名单的公告》显示，长峰医院为安全重点单位，消防安全管理人为王朝阳，安全监督员为王笛。

长峰医院设施是否满足防火规范？4月21日，前述安全监督员拒绝了记者的采访请求。

另据北京市公安局刑事侦查总队总队长孙海涛在4月19日的发布会上通报，长峰医院总务科主任王某阳（男，50岁）等12人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已被公安机关依法刑事拘留。

田瑞（化名）曾负责过针对医院消防系统的改造设计工程。他在接受封面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医院在建筑消防里属于一类建筑，可以理解为是最高的防火耐火等级，发生后果如此严重的火灾是不可思议的。”

他表示，《建筑设计防火规范》（后文简称规范）中对于医院等重要公共建筑有详细、严格的规定。“不符合规范的建筑需要改造，否则无法通过消防检查，就不能继续运营。”

《规范》对医院建筑相应构件的燃烧性能和耐火极限（指在标准耐火试验条件下，从受到火的作用时起，至失去承载能力、完整性或隔热性时止所用时间）作出了强制规定，其中防火墙的不燃性不得低于3小时，房间隔墙不得低于0.75小时，吊顶不得低于0.25小时。“理论上讲，医院的墙使用的装修材料，全都得是点不着的材料。”田瑞解释道。

此外，医院需要按规定划分防火区，一旦出现火情，该区域的烟雾警报器就会发出声光报警，自动喷水装置也会启动灭火。田瑞强调，“这种声光报警是不可能被忽略的，也不会因为断电而故障，因为医院都有应急供电系统，原线路断电后会瞬间切换到应急线路，如果手术室正在工作的话，医生都不会察觉到中间断电过。”

现场视频中，5层起火的浓烟向上蔓延，从7层8层的窗口涌出。田瑞认为这种情况也不寻常，“一般公共建筑楼梯间都安装常闭式防火门，作用就是隔烟，建筑本身也会有另外的排烟通道。以往比较常见的问题是有的商场、小区为了方便管理会把门锁上，或者在楼梯间堆积杂物，这样不利于逃生，但理论上门闭着也不会有大量烟跑出来”。他称，医院作为公共建筑要定期进行严格的消防检查，防火系统和施工作业在检查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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